资料图:陆克文
“大家好,我是陆克文,来自。我是来帮忙的。”
台上这位银发男人身穿宽松的黑色西装,没打领带,说到这儿,停下来等观众笑完。这是2015年3月,陆克文在参加TED的场面。18分钟里,他谈到后时代中国的经济腾飞,以及在美国引起的恐慌。中,他绘声绘色,语言通俗幽默,把中国的现代化发展与自己的人生经历作比较。别忘了,他曾经只是个学习中国历史的农村穷小子,2007年却摇身一变,成了总理。
一边,他一边用手指在触屏版上比划着中国字。
他讲到,不出十年,中国将会成为世界上最大的经济体,终结200年来,国家盘踞这个的历史,英国和美国都要把这个宝座拱手让人。中国的商品制造量和交易量已经是全球第一。现在,全球经济正在扩张,中国是中坚力量。然而,历史不乏,新兴力量总会触碰到其他大国的神经,最终导致武力相向。
“未来,是和平与繁荣,还是战争与?”陆克文发出疑问。
陆克文不愧为一代政坛“老油条”,他清楚观众心里在想什么。他先列出了中美之间种种的怀疑与不信任,然后举出合作与互为伙伴关系的例子,提出了一条和平道,即必须把中国梦和美国梦结合起来,实现全人类的梦想。
2013年,陆克文黯然退出政坛,直到今天仍有阴影。现在,他在美国上追求“第二春”。一年来,他在哈佛大学肯尼迪学院做访问学者。今年一月,陆克文在纽约正式出任亚洲协会政策研究所。基于他的背景和对亚洲问题的深入研究,他在这个位子上如鱼得水。中美关系紧张时,陆克文担起了中美之间的“密语者”,界上最重要的一对双边关系中,陆克文为两边的决策者解读政策,成为一道沟通的桥梁,扮演着基辛格和李光耀曾经的角色。本月,习将对美国进行上任以来的首次国事访问,陆克文对中美关系的走势提出了个人见解。
当前中国外交手段强硬,早已触动了决策圈的神经。今年早春,美国数个智囊团发表了一系列报告,细数中美之间的种种分歧,从海上争端到朝鲜核计划,再到网络安全。虽然各智囊团给出的政策不同,对两国的强项和弱势评估各异,但只达成了唯一的共识:当下,中美关系面临新。
“中美关系到达临界点,”美国兰德咨询公司高管称。
如果事实如此,陆克文将是个看点。因为现在他正自己研究中美关系,研究结果于今年4月在哈佛贝尔福研究中心发表。在与文章中,他表示,尽管东之间猜疑重重,积怨已深,但双方仍然存在共同利益。“当今世界,太多人吼着要炸毁桥梁,剪断纽带。但是,要想解决问题,就一定要搭建桥梁。”
陆克文清楚美国领导人在外交事务上受到的,尤其是中国问题上。他在中美两国都有消息渠道。因为自己已经脱离政坛,他可以敞开了谈;他又是个人,有什么话都能直说。国际咨询公司斯考克罗夫特集团合伙人说道,他用不着“溜须拍马”,也不用“刻意逢迎”。即便是陆克文的人,也不得不承认,他分析起地缘来,颇有一套。要知道,在,陆克文的者可不是少数。但是在美国的舞台上,对中国采取强硬态度能赢得掌声一片,让步即意味着。在这样的氛围中,有人听他讲话吗?
中美外交关系始于1971年。那一年,基辛格与中国达成了邦交正常化的协议。1972年2月,尼克松访华,结束了将近25年的东的状态。
20世纪70年代末,中国开始。资本的凤凰开始展翅翱翔,中国急于和美国及其他大国进行贸易往来。中国人也不再视外国思想和风尚为洪水猛兽。个人得以恢复。一部分人富了起来。其他人虽然生活依然艰辛,但开始希望自己的孩子(大多是独生子)有更高的追求。后,学校开始正常上课,教育机会遍地开花。现在,有25万中国学生在美国求学。
尼克松不是个理想主义者。他把中国当成制约苏联的力量。中国本身怎样,他不怎么关心。“中美关系一直是战略性的,”一名布鲁金斯学会高级说道。
自尼克松之后,历届美国总统都认为,与中国的贸易、外交、教育等种种往来,都将最终成解放,如同美国在其他封闭地区采取的策略一样。实际上,美国越了解中国,就越会确信的价值观将会在中国盛行。
不过,这点至今尚未发生。中国的经济影响力已经遍及全球,因此中国在全球事务上有了更大的话语权。“中国的力量在增强,经济影响力在持续增加。因此,在全世界很多地方赢得了尊重。”哥伦比亚大学学教授安德鲁?纳山说。
一个例子是,今年六月,中国与其他56个国家成立了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注册资本达1,000亿美元。美国不在此列。但美国的亲密盟友,如英国、和韩国却不顾美国对亚投行借贷的反对,选择加入。中国声称,亚投行将为不发达国家弥补金融资金的不足,无意与世界银行一争高下。同时,美国正在就《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PP)进行谈判,该协定把中国排除在外。“如果我们不制定规则,那么这个地区就轮到中国定规矩了,”奥巴马总统四月份对《华尔街日报》记者如是说。
面对这样一个经济对手,外加军事力量渐增,问题就来了,中国是否会美国“世界”的地位?在南海地区,中国在争端岛屿和堡礁上修建了飞机跑道。对沿海岸线飞行的美国侦察机怒目相向。再往北,中日争端仍在继续。
“这不是礁石珊瑚之争,而是亚洲的领导地位之争。”国立大学战略研究教授休怀特称。
中国的周边国家,如、韩国、菲律宾、日本等,都是美国的军事盟友。但是,所有亚洲国家的最大贸易伙伴都是中国。如果未来中美关系剑拔弩张,这些国家势必要选边站。现在,美国的力量和战争意愿都有所下降,亚洲国家纷纷向中国靠拢,以求自保,这些信号都让中国的鹰牌蠢蠢欲动,让美国的军事专家感到恐慌。美国如果寻求巩固自己在亚洲的地位,武装盟友,都会让中方作出相似举动。
历史学家称其为“修昔底德陷阱”:新兴大国挑战现存大国,双方矛盾连番升级。公元前5世纪,斯巴达视雅典这个拥有新思想的新兴城邦为,双方在争夺古希腊军事霸权的斗争中两败俱伤。“雅典冉冉上升,斯巴达感到,战争于是无可避免的发生了。”修昔底德在《伯罗奔尼撒战争史》中写道。
陆克文在TED中用了一张修昔底德的照片,特别强调了贝尔福研究中心主任、哈佛教授格莱汉姆?阿里森的研究。研究发现,从公元1,500年开始,“修昔底德陷阱”先后出现了15次,其中有11次都是灾难性的战争,包括1914年挑战英国地位的第一次世界大战。
美国人可能很难把中国比作雅典。但是中国的决策者却不难把美国比作斯巴达。2013年,习告诉一个国际代表团(陆克文即在其中)中国不寻求把自己的意愿于整个世界之上。“我们的文化源远流长,历史精深,于人不是我们的天性。我们需要携手合作,避免修昔底德陷阱的发生。”习说。
中国有句古语,“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在古代,远方一个国家的兴衰一般与己无关。但在这个全球化的世界,牵一发而动。亚洲协会会长施静书女士(Josette Sheeran)在埃塞俄比亚参加峰会时,与7个非洲国家领导人共进晚餐。这些领导人都说,自己国家的未来与中美关系息息相关。“每个地区都在告诉我们,中国和美国需要搞好关系,”施静书女士说。
当我们出乎意料的在其亚洲协会的办公室相遇时,陆克文说:“叫我凯文”。他问我茶够不够热,这显得他挺平易近人的。陆克文说这是他亲手制作的正混合茶。当年还是长时,陆克文曾经在唐宁茶公司举办的一个混合茶大赛中获。现在,陆克文将调制的下午茶售卖所得全数捐给了一个野生动物组织。我告诉他我很喜欢这茶,陆克文看起来高兴极了:“我在乡间的一个农场长大,喝茶这种事情简直是与生俱来的。”
陆克文说话很有分寸,他时不时会岔开话题,然后用一个特有的韵律和家常见的转回刚才的问题。他对于具有民间风味的盎格鲁-式隐喻情有独钟。当提及缅甸风向的转变时,陆克文用了“movement at the station”这样诗句中的措辞。他有时也会用一些含糊不清的官僚主义的措辞,诸如“内部性”,“投资手腕”。
陆克文在贫穷的乡间长大,他学习了中国的历史和文化,后来成为一名。陆克文在2007年以压倒性优势当选总理,达到了生涯的巅峰。在陆克文参与时,他的中国通背景无疑是一个加分点,那个时候中国正在大量购买的自然资源。
陆克文曾经说过,“美国的时代过去了,中国的时代正在到来。而我能为你打开通往这个时代的大门”。
三年以后,陆克文的总理宝座被其副手吉拉德夺走。其直率的领导风格不容于和的高级官员,而在气候问题等方面的处置失当也使其失去了的支持,要知道当初他声称气候问题是世界所面临的最大的问题。在2009年丹麦哥本哈根举行的联合国气候问题会谈上,人们发现陆克文用各色词语抱怨中国的谈判代表达成气候协议的行为。在其他涉及中国的问题上,陆克文发现他经常限于“高期望值”和“实际上争议不断”的两难境地。怀特教授曾经私下向陆克文谏言:在气候问题上“陆克文高估了自己,并且认定中给予他很大的空间”。
维基解密后来还透露,陆克文在2009年和时任美国国务卿希拉里的一次私人晚宴上,对中国“言辞激烈”,此次泄密对陆克文打击沉重。
在担任吉拉德内阁的长时,陆克文过得并不开心。2013年陆克文把吉拉德赶走,并在前短暂的担任了一段时间的总理。这是陆克文从政生涯的苦痛结局。他从议会辞职,然后前往哈佛大学任教,在2014年9月,陆克文和前美国财长亨利保尔森的一次谈话使其成为亚洲协会政策研究所。
很多人相信陆克文对联合国秘书长的抱有兴趣,现任秘书长潘基文的任期将于明年结束。亚洲协会的声望及其同联合国的关系或许可以成为陆克文不错的跳板。陆克文否认了他对于联合国秘书长大位的兴趣,而联合国非正式的机制也在和陆克文作对:理论上明年该轮到一个东欧人来当联合国秘书长。不过陆克文的朋友弗兰克布伦南一个大学的教授认为陆还是有机会的:“他有自己另外的大舞台,(当上联合国秘书长)也说不定”。
陆克文认为自己在中国上是一个现实主义者。尽管中国经济在当前遇到了挫折,陆克文在哈佛的研究断然否定了中国现行道注定要失败这一观点。他认定“中崩溃”是“轻率而极端”的论断。
陆克文认为中美需要撇开诸如问题这样分歧巨大的问题,双方需要主动建立成熟的互信,在双方都关注的问题上以联合国或泛太平洋论坛这样的形势进行“有建设性”的双边和多变接触。陆克文表示,中美合作能及时的创造出战略突破所需要的资本。在全球变暖的问题上,奥巴马和习去年11月在草拟了一份协议这就是一个达成共识的良好案例。
在陆克文关于中美关系的报告里,他首先关注了中美的精英,“我承认这可能会在某种程度上引起双方的不适我不是在刀尖上跳舞。”
对于美国读者,陆克文熟练的运用美国外交政策上对于中国“现实主义”的信条,亦即从内部中国,从外部包围中国。举个例子:奥巴马第一个任期内的重返亚洲战略让美国把武器卖给像越南和印度这样的国家。以中国的观点来看,这就是先发制人包围中国的一个。
同样,陆克文承认美国的战略制定者们担心中国寻求在亚洲范围内削弱美国的影响力。陆克文指出习更有决心和感。在2014年3月,习提出的区域安全的观念并不完全为美国所接受。习说,“亚洲人民有能力、有智慧通过加强合作来实现亚洲和平稳定。”
美国的军事力量目前仍然远远强于中国,而这个优势似乎还将延续数十年。但是事情也在发生变化。2013年,卡内际和平基金会的一份调查显示中美大多数意见认为两国是竞争对手。至有2%的美国精英认为中国是一个“敌人”,而27%的中国精英认为美国是一个“敌人”。
者认为陆克文寻找共识并解决非核心问题的“婚约战略”并不能消除中美之间的巨大分歧。中美的之间的紧张关系并不只是简单的缺乏善意和外交机制,“这是在利益上根本性的分歧,陆克文的报告里没有任何一句话来说明如何绕开这些分歧”,美国著名的亚洲观察人士阿什利泰利斯说道。
陆克文认为中国或许在朝鲜半岛核问题上准备同美国进行一次“宏大的战略博弈”。也有分析指出在问题上也同样存在进行“宏大的战略博弈”的可能性:比如美国停止向售卖武器,而中国则作出适当。奥巴马在亚洲问题上主要的智囊巴德对此则深表怀疑:“这不会发生。每一个国际事务都是而的,它们都有自己的解决途径”。
内森教授也对大国之间的和解表示怀疑了,他举了1815年维也纳会议的例子“我认为解决这些特定问题需要非常长的时间。它们不可能通过某种直率的就完全解决了。”
陆克文并没有特别留恋于他关于美向中国“割让”其在亚洲地盘的结论。但即便如此,缓慢的再平衡都会造成重大的变化。《中国选择:为什么美国需要分享》一书的作者怀特表示陆克文需要坦率面对美国开始把中国当成(和自己一样的)大国所带来的后果。“陆克文认为这可以和谐的实现。但显然这并不会如陆克文说的那般和谐”。
离开之后,陆克文始终保持着其与中国的联系。他参加各种学术会议,并受邀在军方举办的活动上。当他在哈佛的研究涉及“中国高层对话”时,陆克文会谨慎的选择与谁会面:“在或者有机会和人们谈谈是极为不错的,但没必要”。
2008年,陆克文在时声称自己是中国的“诤友”。但是维基解密显示陆克文在同美国提及中国时措辞也非常的“坦率”。2014年,前长在回忆录中引用中方外交决策层的话评论陆克文:“你要知道,在中国有的人爱他有的人恨他!”
在,陆克文和两党的政策制定者都建立了联系,不过他和党的私人关系看上去更好一点,他能向希拉里提一些外交政策上的。2009年,奥巴马在就职典礼两周后给陆克文打了个电话。陆克文从总理被降为长后依然与奥巴马的顾问进行了会晤。陆克文还就中国的问题与其交换了意见。
中国似乎是白宫给陆克文打电话的原因,当他在亚洲协会任职时,陆克文日程满满。在7月份的一个早晨,我在亚洲协会政策研究所参加了一个陆克文主持的关于促进印度与亚太经合组织关系的专题会议。第二天,他主持了一个关于日本的电话发布会。第三天,我参加了一个关于伊核问题的会议。
左右各坐着一个前美国大使和一个伊朗出生的研究者,陆克文简要介绍了核扩散这一历史性挑战。然后他又连续的讲了几个关于自己在纽约找不到的自贬的笑话。作为一个调解人,陆克文是敏锐而又脚踏实地的。同时,陆克文又会非正式的展示一下自己私人资源,“我几天前刚刚和中国在联合国的代表谈过话”陆克文还说中国因为在伊朗问题的斡旋中起到作用感到自豪。
这些话可以由任何人在任何公开声明中说出来,但是经过陆克文说出来就显得特别的靠谱。
在关于伊朗的会议结束后,陆克文徘徊于重要的和之间。在房间的后部,我看到了六个来自教高中的穿着保守的学生去找陆克文合影。他们的老师告诉我这些学生都是辩论俱乐部的,现在正在研究伊朗核问题。陆克文微笑的对他们说,“小伙子们好,我是凯文”。
编译自教科学箴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