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我和一个常为我报评论版面供稿的作者交流时,谈及评论写作的语言问题,深有感触。与文学、历史学科的学术论文语言有本质不同的是,语言范畴下的评论写作,对语言有其独特的要求。
不同有其各自的评论风格,由此会带来各异的语言惯性。在《中国青年报》的评论版面上,“丰富信息量”和精简的语言是一大特征,文章力求专业、切合实际,不尚空谈,涉及到的问题点及其解释尽量全面、完整,这是我对本版面语言的一个理解。
有位学者常给我们,两千字的文章被删成六七百字的事情常有,就是因为他的文章“啰嗦”,大量文字都在颠过来倒过去讲一个问题,一个几百字能写完的信息点要写几千字,这就是典型的学者思维,这样写放在论文里挺好,但在写作里就需要调整下了。
如果说不少学术论文写作追求的是简单问题复杂化,新闻的评论写作,本质上是复杂问题简单化。这里所说的简单化不是贬义,而是基于规律的必然指向。
有些供稿者或许来自中文、历史、哲学等专业,尤其是经过严谨学科学术训练之后,其评论语言会自带学科特色,有些体现在评论里是优点,比如可旁征博引,有思想关怀,但也可能因偏执于理论关照而失去了新闻写作的要求,这个“善意的误会”出现多了,我便发现了其中的问题,这两类语言范式的分野,本质上还是源于不同学科间方、思维方式的不同。
我阅读新闻学论文和文学历史学科的论文、著作时总发现,新闻专业写文章往往求全面,但不求理论深度,除非是学理论专业研究,一般的现实问题研究,清晰的数据、简要的结构与明确的结论,比理论关照更重要,而文史专业论文里,尤其是理论性较强的史学理论、文艺理论、当代文学、比较文学和文化研究里,最忌讳就是谈得全面但不深入,除非是传统审美关照下的“作家作品论”,但追求“理论腔”还是占大部分的。
这二者无分优劣正误,只要在各自学科系统里叙述,只要别越界,便可并行不悖。但问题的关键是,一个人的语言风格大致是一致的,学术写作和新闻写作的语言的分野,若体现在一个人笔下,往往就会产生迥异而不恰当的表述,必须做出一个必要的倾斜。
就像当代文学的考研试题里,简答题的语言要求是简明扼要,拿到“采分点”便可,而论述题才是大头,其实就是现场写一篇小论文。论述题更能反映考生的学术水平,甚至有的学校,比如北大当代文学考研里,压根没有简答题,直接四道大论述题搁在卷子上,现场考察考生的学术水平。这样的论文喜欢从一个点入手,反映一个大问题。不恰当地讲,新闻写作语言和学术论文语言的区别,这就像文学、历史考试里的简答题和论述题的区分,新闻写作是不需要学术论文思维的,这个思维用在里面,往往还会碍事。
但这并不是说新闻写作不追求深度和思想,而是力求以最通俗简约的语言表达最深刻的内涵,甚至是微言(评论里),春秋笔法(特稿里)。
很多评论的主题,要写成论文能写半本书,但写成一篇小评论,就很难,难免会浅尝辄止、甚至会以偏概全,但这就是写作的特点,其可能存在的缺陷,也正是其优点:通俗简单,易于,华晨宇爸爸华福雄观点明确。
不论是深度报道、特稿写作,还是深度的新闻评论,其折射问题之深刻,思考之深度,未必输于学术论文,但在其语言上,则是趋于简练、直观与准确的。
事实上,论文写作中不少概念本身就存在含混性,这在文学、哲学研究里颇为常见。厘清概念的属于学者,而在一般情况下,人无意于做严谨的概念辨析,于情于理,这都是可以接受的。但反过来讲,学术语言往往不及新闻语言明澈、凝练,甚至刻意不简练。
我受文化研究和法兰克福学派诸家影响很大,写作论文时语言比较缠绕,句式也复杂,这在理论研究里(尤其是北大谱系意义上的当代文学研究里)是“合理”的,但放在新闻评论里就是大忌。就像有人指出,弗雷德里克·杰姆逊的语言太过缠绕繁复,是追求一种理论的严谨感与典雅的秩序感,其张旭东的英文、中文论著,也是文风晦涩、句式复杂。
但长期浸润在如此文风后,在阅读这类文字时,我竟时常备尝快感,如同品尝苦涩而深沉的茶水,个中兴味不在其表,深藏其里。但作为大众阅读的对象,如此文字就行不通了。在新闻评论写作里,我时常能感到两种截然不同的文风、句式和语态对我行文的撕扯。或许有一天,两种风格的优点能凝聚于同一笔端,读者们也乐见如此写作语言的革新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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